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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居北] 非典型猫狗日记

棒呆


梨酒春风:

仍然是一个恋爱故事






+++


白宇养了一只猫,脾气很像一条狗。




上蹿下跳,一叫就来,把小玩偶扔出去,会叼着回来还给你,连叫声都很短促轻快,听上去无限接近于犬吠。


白宇为此在微信上质询过猫舍老板多次,要维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。我向你买猫,你卖给我一条狗,显然是一个假冒伪劣产品。长得虽然猫模猫样,但本性难改。天热的时候还吐舌头喘气。


他又补充,猫最近睡觉的时候尾巴尖总摇,应该是在加班加点学习。




老板不堪其扰,最后在微信上发来猫妈母乳喂养视频若干自证清白,充分证明白宇的猫不仅吃母乳长大,还吃得最多,吃得最狠。




白宇看了半天视频,猫在他脚边吃饭,一脑袋扎进碗里咣叽咣叽,视频的真伪显然很好判断。




白宇仍然不死心地追问:这猫真没有金毛血统?






老板这样回复他:




XX开启了朋友验证,你还不是他(她)朋友。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,对方验证通过后,才能聊天。










猫或许没有金毛血统,但仍然爱跑爱跳,白天不把体力消耗完,半夜就在床头蹦迪。都市白领基本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睡眠问题,白宇并不例外,实在容不下这个祖宗夜夜笙歌。于是只能上网买了猫专用的牵引绳,每到傍晚,人家遛狗他遛猫。






白宇在的小区养狗的人不少。泰迪,金毛,哈士奇,萨摩耶,白宇牵着只美短走在中间,实在很像一个异类。




猫浑然不觉,它哪知道别人看它。至于白宇,就只能在周遭遛狗群众的视线中装浑然不觉,牵着猫继续遛。




遛狗的有不少是大爷大妈,基本就是全小区的信息中转站。没过两天,全小区都知道有个长得挺好看的小伙子每晚上遛猫。








这天白宇照常遛猫的时候,出了个意外。








猫要上树,白宇拦着不让上,怕猫上去了就下不来。




“不准上!你要是上去了下不来,我还得打电话让消防员叔叔把你从树上摘下来。听爸爸的,下来。”




猫哪儿听他的,非上树不可。白宇忙着抱猫,没听见远远有个男人的声音重复着让什么东西停下。




“小心!”




他一回头,不知什么时候窜出来一只阿拉斯加,正往他身后的小道方向奔。原本狗与人决计撞不着,可白宇偏偏吓得一闪身——这可倒好,狗撞树上了,他撞狗上了。




白宇摔了个四仰八叉,飞出去的猫倒是四脚着地平稳着陆。围在他身边嗷嗷叫了两声,仍然很像一条狗。




“你没事吧?”




他摔得眼冒金星,等视线好容易恢复过来,看见狗主人很担忧地看着他。那人浓眉毛大眼睛,睫毛又长又密,是很好看的一个男人。






白宇蹭一下就站起来了。






“没事,没事。”他摆摆手,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摔疼的屁股,“狗没事吧?”




帅哥蹲下来,气得往狗身上拍了两下:“让你乱跑,交通事故了吧,撞树上了吧?”


说罢,又揉揉狗脑袋,神情又气又爱,显然是一个疼爱孩子的老父亲:“刚撞树上疼不疼?傻狗。”




狗抖搂抖搂毛,看样子是不太疼。又活蹦乱跳要接着往后头跑。




帅哥站起来,牵住了狗和他道歉:“真的对不起,它平时不这样,刚刚看见它的好朋友,一下子兴奋了才跑那么快。”




白宇一回头,果然看见林荫道上站着只摇着尾巴的萨摩耶。




“没事没事,让孩子玩去吧。”




帅哥又再三向他道歉,确认他确实没什么事以后,才牵着狗走了。走出去很远,还回头看了他一眼。林荫花影洒在脸上,影影绰绰,只有一双眼睛浸在光里,是非常漂亮的一幅画面。




白宇伸出手远远挥了挥,笑出了一口白牙。




帅哥也笑了,长睫毛一垂,又回过头去。






白宇在那儿站了很久,直到猫不耐烦地在他脚边叫了又叫,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猫。










晚上洗完澡,白宇躺到沙发上,双手枕在脑后。




他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,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去。




“你说我是不是傻,也不知道要个手机号,加个微信啥的。”




猫喵嗷叫了一声。




“猫都觉得傻,看来是真的傻。”




猫又喵嗷喵嗷叫了好几声,立起来扒他的腿。




“你怎么又饿了!”白宇抓狂,“出门前不是刚喂过吗!”




他被猫缠得没办法,最后还是起身给猫开了个罐头,一边往碗里添食一边嘟囔:




“你就吃吧你,家里迟早让你小子吃垮了。”










第二天吃完晚饭,平时要被猫扒上半天才会起身的白宇没等催就拿起了牵引绳。




“招财!”




猫听见他叫,颠颠儿地过来了。




“走,爸带你散步去。”




猫站在原地,没动,跟不能相信似的。




白宇晃了晃手里的牵引绳:“真带你散步,快过来。”




猫这才过来。白宇一边给猫套牵引绳一边和猫说话:


“爸的幸福就靠你了,听明白没有?一会表现好点,别老往树上爬,也别老学狗叫,有个猫样。”








白宇牵着猫在小区花园溜了三圈,没等到想见的人。猫都遛累了,不肯再走。




“平时不是挺能走的吗,把你在我床头蹦迪那个劲儿拿出来。”




白宇在小区的喷水池旁坐下,把猫放在自己膝头。




“乖儿子,再坚持一会儿,行不行?”




猫喵嗷一声,拒绝了他。










“这么巧?”








白宇的心砰地跳了一下。




他抬起头,看见一只傻模傻样的阿拉斯加吐着舌头喘气,牵着狗的年轻男人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。




“你也遛猫?”




白宇点点头:“对啊。”




说罢就要站起来接着遛猫,奈何猫扒在他膝头,死活不肯下来。




白宇心里直骂,关键时刻掉链子,出门前开的罐头喂了狗了。




他面上维持着笑容,一边手往下扒猫,猫坚决不肯下地,两方一时僵持,谁也没拗过谁。








帅哥见状,摸摸阿拉斯加的狗头:




“累不累?我们休息一会。”




说完,在白宇身旁坐下了。阿拉斯加很顺从地在他脚边坐下了,接着吐舌头喘气。




白宇长舒了一口气,松开手,顺着猫后颈撸了一把。




帅哥的头发有些长了,在脑后很随意地扎了个短马尾。他看着白宇的猫,很感兴趣的样子:“你的猫是美短?”




白宇说:“嗯,美短,纯的。”




“怪不得。”帅哥说,“我听别人说,美短都特别好动。”




“何止是好动!”白宇说,“每天上蹿下跳,挠沙发钻纸箱,力气多得用不完。看着挺像个猫,其实根本是条狗。”




帅哥被他逗笑了,张着嘴乐了半天,又问他:“它叫什么名字?”




“招财。”




“哦,招财。”帅哥弯下腰和猫对视,“我能摸摸你吗?”




猫长长地喵呜了一声。




白宇在心里想,我靠,原来这狗会猫叫啊。




帅哥抬起眼皮,自下而上看着他向他征求意见。那双眼睛实在是温柔又漂亮,谁看了都愿意为他摘星星月亮,何况只是摸一摸猫。




白宇傻笑了两声:“没事,你摸。”








帅哥伸出手,轻轻挠了挠猫下巴。




“它好乖啊。”




猫被他挠得眯起眼,嗓子里也咕噜了两声。




白宇心想,这还是我猫吗?谁把我猫偷了换了?






帅哥问他:“猫发出这样的声音是什么意思?”




“很舒服。”白宇说,“他很喜欢你。”




“这样。”帅哥笑了一下,笑容里有点羞涩。




帅哥是一个腼腆的帅哥,说话的时候很认真,不说话的时候就笑一下,笑容有点羞涩,他看上去早已经脱离了毛头小子的年纪,神情却偶尔会像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。






白宇问他:“你的狗叫什么名字?”




“它啊。”帅哥拍拍阿拉斯加的狗头,“叫加加。”




白宇点点头。




“本来是个英文名。”帅哥说,“我妈记不住,她连狗的种类都记不住,总是说,你养的那个阿什么加?后来干脆管它叫加加。”




“挺好的。”白宇说,“简单又好听,阿姨挺会取的。”




“对了,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。”他伸出手,“我叫白宇。”




对方握住他的手:




“朱一龙。”










他异常顺利地要到了朱一龙的手机号和微信。对方显然对他的狼子野心浑然不觉,听到他提出交换微信的时候还眨巴了一下眼睛,笑着说“好啊”。




“我们以后可以一起遛狗。啊,你是遛猫。”




他说完,自己先忍不住笑。






他那种毫不设防的神情令白宇心头顿时生出许多罪恶感,让他觉得自己与那些拐卖妇女儿童的人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。




他猜想朱一龙或许出生在一个很好的家庭,从学校到工作一切都很顺利,是被身边人放在手心里宝爱着长大的,所以全然没想过一个男人要他的微信主动与他交好,除了想和他一块遛狗以外——




还有可能是想泡他。










白宇是办公室里头唯一的孤家寡人。家里既没有女朋友做好了热饭热菜等着,也没有上小学的小儿子等着他去接,所以并不如其他同事那样期盼着下班。反正就是下班他面对也是晚高峰的地铁,还不如在办公室多坐一会儿,看看食堂晚上做什么。有猫以后稍微好点,但整体仍然是一个不如何期盼下班的人。这几天却一反常态,离下班还有半小时就开始频繁查看手机,翻开了又扣上,嘴里咬着笔杆子发呆。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了办公室的话题中心。








白宇这小子是不是搞对象了?




我看像,你没看他这两天总对着手机傻笑。




哎,你们说他和女朋友到哪一步了?




刚处上吧。




我猜同居了。




不能够吧,这才几天啊。




怎么不能够,他们年轻人进度都快。




你不相信?等着啊。








“哎,小白,你一会下班以后去哪儿啊?”




白宇不假思索:“我回家啊。”




“不去点儿别的地方?”




白宇莫名其妙:“我去别的地方干嘛。”




说话间,下班时间到了。白宇腾地一下站起来,拎着早已收拾好的包往外走。




“我先走了啊,明天见。”








刚刚问询他的同事等他走了,一扭头:




“我就说同居了吧。要刚处上,不得接女朋友下班,晚上一起吃个饭什么的。女朋友在家等着,可不得回家嘛。”












白宇还不知道自己同事正忙着拿他的感情状况下注。他一边往公司外头走一边忙着盘算,回家的路上叫个外卖,等到家的时候外卖也差不多该到了。回了家先喂猫,再吃晚饭,最好还能洗个头。朱一龙如果不加班,总是准时准点出门遛狗。溜了两圈以后会在小区的喷水池边上坐一会,如果那时候遇见他,会和他接着走上一圈再回家,如果没遇见他,就直接牵着阿拉斯加回去了。他的时间很有限,得掐着表才行。








白宇争分夺秒地洗了个头发,甚至来不及吹到全干,抱着猫就往楼下冲。




招财没什么反应,在他怀里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动。或许也知道老父亲的春天到了,要包容。




在善解人意这一块儿,它是一只很好的猫。








白宇气喘吁吁地给猫套上牵引绳,又平复了一会呼吸,这才牵着猫走到喷水池边。






朱一龙坐在池边,看见他牵着猫走过来,眯起眼睛笑了。


阿拉斯加也认出了他,尾巴甩得很勤。








“又遇见你了。”








白宇也笑眯眯的回应他:“对啊。”












有风吹过来,这是四月的春风。












白宇连着许多天没有去遛猫,前几天是因为加班,后几天是因为失眠。




连续的昼夜颠倒让他的生物钟全乱了,晚上一分钟也睡不着,白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,但是也睡不熟。




猫在家里待了好几天,闲得发慌,挠完沙发挠桌布,衣柜顶上钻完又往沙发底下钻。白宇本来就神经衰弱,被猫闹得更睡不着,气得直要揍猫。猫很有眼力见儿,知道自己要挨揍,呲溜钻床底下去了。




白宇躺在床上,气得七窍生烟。








微信提示音这时候响起来。他拿起手机一看,是朱一龙。




今天遛猫吗?




后头紧跟着一个小狗挠床.gif






白宇看着那个表情,想起自家傻猫挠沙发的时候也这个样,气笑了。






他翻身起来,去柜子里拿了牵引绳。




“别躲了,爸带你遛弯去。”






叫了半天,猫才探出个脑袋。白宇无可奈何,趁猫躲进去之前捏着后颈把猫拎了出来。












朱一龙见到白宇的时候吓了一跳。




“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?”




白宇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:“重吗?可能是挺重的。”




阿拉斯加好几天没见到美短,看见了高兴得要命,连着叫了好几声,尾巴摇得像个螺旋桨。




猫反而被狗叫吓着了,很尖利地叫了一声。




“加加!”朱一龙提了一把绳子,“不许吓唬招财。”






阿拉斯加很委屈地在嗓子里呜呜了两声。




白宇蹲下来,安抚性地摸了摸猫。




“可能是太多天没见,它想不起来你的狗了。”






朱一龙说:“这几天都没见你来遛猫。”




“嗯。”白宇打了个哈欠,又站起来,“前几天加班,就没来。”




阿拉斯加十分殷勤地跟着美短,被哈了也不生气,仍然十分快乐地摇着尾巴。




白宇看了直笑:“它脾气真好。”




“小时候也皮,长大了温柔很多。”朱一龙说。








两个人一个牵着猫,一个牵着狗,绕着小区花园走了半圈。白宇打了十好几个哈欠,泪眼朦胧,困得像能站着睡着。




朱一龙实在看不下去:“我们坐一会儿?”




白宇没反应过来:“啊?哦,好。”




两人在长椅上坐下来。招财可能是又想起来这条狗了,和狗闹了一阵。阿拉斯加像是知道自己个儿大,也不敢多和它闹,小心翼翼地拿狗爪拨了几下。








朱一龙刚想叫身旁的人看,发现白宇已经眯着眼睛睡着了。




阿拉斯加玩得开心,十分轻快地叫了一声。




“嘘。”他竖起食指靠在嘴唇上,“不要叫。”








长椅的靠背不够高,白宇是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睡着,朱一龙光是看着都觉得脖子疼。




他又坐得近了一些,白宇一点一点的脑袋摇摇晃晃,终于靠在了他肩膀上。




他低着头看了一会儿,又动手给他调整了个舒服点的位置。






猫和狗闹在一处。太阳还没有西沉,金色的光斜斜照在他们身上。远处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。




他勾起唇角笑了笑,觉得心里很平静。












+++




朱一龙养了一条狗,是条阿拉斯加。




狗小时候很能闹,活泼好动,很能掉毛,酷爱拆东西。




他妈这样评价:“和你小时候一个样。”






他把狗当儿子养,他妈把狗当孙子养。如今拿狗来和自己儿子作比,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。




朱一龙抗议:“我哪有!”




“你哪儿没有!”朱妈妈一边往碗里添狗粮一边痛斥他,“家里的墙壁是不是让你画的?皮沙发上少的那两块皮是不是你扒的?玩泥巴,跳沙坑,和别的小孩儿打架,你干得还少?要真说起来,加加比你听话多了。”




阿拉斯加吭吭一顿狂吃,朱妈妈在旁边看着,眼神十分爱怜。




“慢点吃,哎,瞧把孩子饿的。”




“我还没吃饭呢……”




“这么大的人了,自己做饭不会啊?”




朱一龙无言以对,勉强接受了自己在母亲眼里不如一条狗的事实。






阿拉斯加越长越大,慢慢成了一条很温驯的大狗。不常叫,脾气很好,几乎不像一条阿拉斯加。




他妈评价:“还是像你。”




朱一龙:……






“长得漂亮,脾气也好,是不是像你?你苦着脸干什么,说你好你还不高兴?”




朱一龙说,我高兴,我可高兴了。










他工作很忙,有的时候顾不上遛狗。朱妈妈就来一趟,帮他遛狗,顺带给他做顿饭。




做完饭,朱妈妈坐在餐桌边上看着他吃,一边絮叨,话题无非就是说他三餐不规律,外卖也得少吃,自己照顾不好自己,那就找个对象帮着照顾……




话题到最后,总是催他赶紧谈恋爱结婚。




他说,我这不是忙吗。


 


别给我胡说八道,没听说过忙得没空谈恋爱结婚的!对门赵阿姨家的儿子,外企高管,忙吧?人家都生二胎了,你呢?




朱一龙随便应了两声,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:




“加加今天没闯祸吧?”




“加加能闯什么祸,它比你乖多了。”朱妈妈说,“有条狗来招惹他,是那个叫什么哈,什么……”




朱一龙说:“哈士奇?”




朱妈妈说:“对,哈士奇。长得和狼一样,脑子不怎么灵光。加加看也不看一眼,走了。”




朱妈妈说着说着,就忘了催婚的事,絮絮叨叨讲起傍晚遛狗时的见闻。张阿姨家的狗新生了一窝小狗,以前养狼狗的王伯伯新养了条土狗,长得也很像狼狗。




“哦对了,我今天还在小区里看见一个小伙子在遛猫,也牵着绳子,像条狗一样。真是有趣,人家遛狗他遛猫。”




朱一龙点点头,接着吃饭,全然没想到自己第二天就遇到了那个遛猫的小伙子。








加加很温驯,几乎不乱跑。这天却出了意外,阿拉斯加远远地看见了自己的朋友——一条萨摩耶,霎时便激动了,猛地跑了过去。朱一龙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,生是被狗拽着跑。






“加加,停下,加加!”




路过一棵树的时候,树旁一个抱猫的男人被狗吓了一跳,阿拉斯加为了避开他,脑袋撞树上了,年轻男人吓得连退几步,也摔地上了。




他慌忙走过去:“没事吧?”




年轻男人摆了摆手,站了起来。脚边的猫嗷嗷叫了两声,他弯下腰,拣起地上的牵引绳。朱一龙立刻意识到,哦,这就是妈昨天说的那个遛猫的小伙子。








那是他和白宇的第一次见面。








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,从没见过彼此。可自打那次碰面以后,却又时常见面。




你在留心到一个人以后,总是发现自己同他有缘分。








白宇是个很可爱的人,也是个和他全然不一样的人。留胡子,脾气却更像个大男孩儿,活泼外向又爱笑,笑起来的时候张着嘴往后仰,乐不可支的样子。表情很多,说话的时候神情总是很生动,像要把全部的快乐都传达给你。






他是一阵暖融融的,甜蜜的晚风。吹拂在你脸上,吻一吻你的脸颊,当你想握住它的时候,又轻飘飘地远去。只有等下一次暮色,下一场黄昏,风才来重新遇见你。








朱妈妈在微信上问他:这两天用不用我帮你遛狗?




不用啊。




你这两天不忙?




忙啊。




不加班?




不加班。




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,跟个复读机似的。






朱一龙删删改改,过了好半天才发了好长一段话过去。




我过得很好,能照顾好自己。自己做饭,不叫外卖。工作很忙但是有盼头,每天下班回家出门遛狗,生活规律作息也规律。妈,你不用担心我。




微信那头正在输入中了半天,发过来一句:




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催你找对象。








朱一龙笑了,回了一个字:




好。










他仍然每天出门遛狗,逐渐习惯了在遛完狗以后在喷水池边多坐一会。




他和阿拉斯加坐在喷水池边打发时间。阿拉斯加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指令。让他“伸手”,它会把左前爪伸出来。让它“换手”,它就不动了。




他很耐心地教阿拉斯加伸出另一只手。








阿拉斯加终于学会换手的时候,白宇也出现了。他像是刚洗完澡,头发还湿漉漉的。








朱一龙抬起头来看着他,迎面吹来一阵四月的晚风。








“又遇见你了。”






白宇也跟着笑:“对啊。”








他并不知道他等了多久。
















六月份的时候,白宇的猫丢了。






上门打扫的小时工没关好门,猫遛了出去。再没回来。






他去物业调了监控,监控只拍到猫确实是下了楼,在楼下的一个监控死角,猫拐进灌木丛没了踪影。






白宇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,甚至连常去的宠物医院都去了许多趟。满小区贴寻猫告示,发了微博和朋友圈,仍然没有任何用处。






朱一龙陪着他调监控,贴告示。白宇的睡眠质量原本就很差,丢了猫以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。脸颊几乎都凹下去。








这天朱一龙带着阿拉斯加去宠物医院洗澡。老板看见他,和他打招呼,又问他:




“白宇的猫找着了吗?”




朱一龙有些讶异,老板接着道:“上次还是你陪他来的,我记得。”




朱一龙叹了口气:“没有,能想到的办法都试了。”






“猫肯定能找着的,你多劝劝他,让他别多想。”老板说,“读大学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。他这个人啊,看着乐呵呵的什么都不计较,其实心比谁都细,好的坏的都往心里搁。”






朱一龙点点头,勉强笑了笑。












白宇来开门的时候穿着睡衣,一头自来卷乱得打结。




“你怎么来了?”




“带它来看你。”




白宇蹲下来,摸摸阿拉斯加的头,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。






白宇和阿拉斯加玩了很久,把网球丢出去又让它捡回来。阿拉斯加把球叼回来,扑到他身上,很高兴地叫了两声。




“好了好了,奖励你,饶了我吧。”




白宇大笑着,被那条大狗扑着倒在地毯上。阿拉斯加很喜欢他,一直舔他。








“我有点困了。”




白宇突然说。




“那就去睡。”朱一龙说,“你不用管我,一会我自己走就行。”






白宇点点头,去了卧室。








公寓乱得不像样。朱一龙站起来,叹了口气。把丢在沙发上的外套和裤子捡起来,搭在手上。


他把脏衣服丢进了洗衣机,又去厨房把丢在水槽里的脏碗洗了,去阳台给蔫了的花浇了水。




阿拉斯加跟着他很好奇地四处走着。走到卧室前的时候,他转过头,轻轻把食指竖在嘴唇上。




“嘘,别叫。”




阿拉斯加伸着舌头喘气,摇了摇尾巴。








卧室里拉着窗帘。深蓝色的窗帘遮光不那么好,留下一些稀薄的光,整个房间像个幽暗的水族箱。




白宇躺在床上,很工整地盖着被子,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。




朱一龙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。白宇转过头看着他,声音很轻,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:


“我睡不着。”




朱一龙叹了口气,弯下腰,把手轻轻覆在他眼睛上。




白宇没有抗拒,只是自顾自地陈述:“我今天和加加玩的时候,很开心。可我又想起从前招财也是这么和它玩的……我总是在想,如果那天我没去加班就好了……”




他的眼皮在朱一龙的掌心里轻轻颤动。






“那不是你的错。”






“招财会回来的,我向你保证。”






“现在你闭上眼睛,好好睡一觉,好不好?”






白宇沉默了一会:“……我总是闭上眼睛就想起它。”




“那很正常,没有关系。”朱一龙说,声音很低,“你想念它,当然会常常想起它。你不用强迫自己不去想。”






他的掌心里有什么温热的液体缓缓地流下来。










“没关系的。”他说,“睡吧,我在这里陪着你。”










白宇原本就是这样的人,习惯了接纳和吸收所有情绪,所有好的和坏的评价,压力忧愁和焦虑。他把看到的一切都藏进去,在一个人的时候,再默不作声地吞进肚里,消化干净。






这是他的方式,没有对或者不对。如果真的要说什么缺点,那么或许是偶尔的偶尔,这种方式会让他很累。






可是有一天他遇到一个人,温柔也接纳一切,像平和的海。那个人告诉他,我知道你很强大,又坚强。可如果有一天你累了,也可以不那么坚强,这都不要紧。




如果他想要休息,那个人就坦然地与他分享并不那么宽阔的肩膀与温热的掌心。








风止云息,泊船入港。




在失眠的第二十六天,他终于感受到了困意,沉沉地睡去。
















招财是自己回来的。




它在电梯门口趴着,身上既灰且脏,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。


朱一龙远远地看着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


“招财?”




猫很短促地叫了一声,仍然很像一条狗。










“它回来了,你看!”




朱一龙抱着那只脏兮兮的美短,站在门前。




他激动又高兴,像一个捡回了宝贝的小孩:“我跟你保证过的,它一定会回来,我就知道它肯定舍不得让你一直那么难过……”






他的话没有再说下去,因为白宇攥住他的衣领吻住了他。








招财从他手里跳下去,很长地喵了一声。




















生活并不总是如你所愿。你的猫会丢,工作不顺利,喜欢的人不知道你的心意,天总是不放晴。




可偶尔的偶尔,生活也有那么一点点可爱。










航船拥有了码头,逐风的男孩子握住了一缕风。一个你本不奢望开始的故事,突然有了开头。












从这天以后,白宇重新拥有了一只猫。




以及一条狗,和一个男朋友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一些无关紧要的番外:




在某一个较为漫长的夜晚结束以后,白宇想明白了一些事情。




有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。就像有的猫,看上去是一只猫,其实是一条狗。有的人,看上去长睫毛大眼睛,还留长头发,其实脱了裤子比他还大。




所以,到底是他泡那人,还是那人把他泡了呢?





这显然是一个迷思,至今没有叫他想明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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